雾KIRI

“把你的人生,奉献给最为璀璨之物。”

【梅尔文X二世】恶魔与小鸟

2019/7/30  更新 修改了一点



恶魔与小鸟


***


——捡到路旁不能动弹的小鸟并为之治疗放飞,只是心血来潮而已。绝非出于善意,也没有什么做了好事的满足感。不管怎么说,自己就是这么一个人。

推开摇摇欲坠的,红砖砌成的古老宿舍,狭小的单人房间里,挚友正皱着眉毛满脸沉重地坐在桌边。

“你来了啊梅尔文。我现在有点文件要处理,没有时间陪你玩。在我完成工作之前都请你不要出声打扰我好吗。你要是愿意等的话,大概两个小时内能结束。”

在我开口之前,一板一眼的他这么说道。

既然如此也没办法了。我在他身后硬邦邦的单人床上坐下,笑眯眯地回答道“可以哟。”


时间正是午后。

抱病卧床的经验让我早就学会了该怎样用幻想打发的时间。哪怕身体除了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至少脑子还在转,还可以冥想。对我来说,光是望着窗外的飞鸟想象它们的旅途,其中也充满了乐趣。

——哪个诗人曾经说过,一个办事员比一个国王要更幸福。因为办事员可以沉浸在当国王的幻想中,而国王因为已经是国王了所以他无法再从这份幻想中获得愉悦。这么说来,卧床不起时的我说不定比能动弹的时候还要更加自由,而在伦敦的自宅中躺着想象韦伯的冒险,说不定比亲身跟着去一起体验要来的更愉快也说不定。……不不,不可能。还是跟着他一块儿去冒险更加愉快。

我侧头看着书桌前伏案的背影。

扎进裤腰里的衬衣勾勒出纤瘦的腰身,正在拔节的瘦高身体几乎被案头几叠摇摇欲坠的厚书给盖住。刚才进来的时候也是,满地都是书几乎无法下脚。这样看来他就像是被困在这间古旧狭小的房间里和无穷无尽的魔法故纸堆中似的。令我不禁想到,我对他做的事,是加固了那双本来还柔弱的翅膀,或是反过来将他束缚在这个世界了呢。像这样下去,韦伯和我的世界旅行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呢。

“……什么啊,梅尔文。你睁着眼睡着了吗?”

在我沉浸在幻想中的旅行时,视野忽然被韦伯的脸全部占据了。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从上方俯瞰着我,逆着光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显得不怎么高兴。

“怎么会。当然在沉浸在愉悦的幻想中啦。嗯,你的工作呢?”

“啊、唔。差不多算是结束了吧。” 

他转身拾起桌面的文件,不太痛快地用手指弹了弹纸面。

“——要听吗?”

“什么什么,是愉快的话题吗?”

“不好说……不一定会合你口味。”

面对来劲了的我,韦伯解释道。

“是我的学生。三天前被发现在自家的卧室里死了。法政科取证的结论是自杀。但我还是很介意……”

多半是顾虑到我的体质吧,拿起烟盒的手又将烟盒放下了。韦伯神经质地将食指的指节放在自己的牙齿间轻轻咬着,似乎嘴唇相当寂寞。

“——是谁,杀死了他呢。”


钉在文件一角的照片里,是个长脸、戴眼镜的雀斑男孩,有着温和的面容。在我低头阅读文件内容时,韦伯终于没忍住拿起桌上的烟盒,掏出香烟吸了起来。


***


——在进入埃尔梅罗教室之前,马雷·马兰曾一度几乎放弃了魔术。

会从其他科辗转流落到名不见经传的埃尔梅罗教室,本身就是自暴自弃的结果。毕竟他并没有多么高的魔术天赋,放弃魔术对业界来说也没有损失。更何况,他的身体极度病弱,只能活在十分有限的环境中。事实上,能够在时钟塔念书对本人而言已经是奇迹了。

马雷出生在一个普通的魔术师世家,是家里六个孩子中的末子。以他的条件决不可能继承魔术刻印。既然单纯地活着已是如此艰难,那么不用奉献给魔术也无所谓吧。

——这种自暴自弃的念头,在遇到教师韦伯·维尔维特之后发生改变。

虽然只是教室中一名普通的学生,也并未得到老师的特别青睐,然而在韦伯的指导下,仅仅半年的时间,他的魔术造诣就突飞猛进。原本在家族里形同透明人的他,也因此而引起了家族中其他人的注意。


“——因此,他的家人叫他不要再学习魔术了。马雷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谈话的。说是在家人看来自己的进步实在太快了。再继续钻研下去可能会偏离得更多,因此他的父母决定让他从时钟塔退学。”

“‘偏离’……?”淡蓝色的眼眸中闪烁起光芒,咀嚼着这个词语,梅尔文问道,“那么,是什么样的魔术呢?”

“果然,你也察觉到关键了吧。马兰家的魔术,是通过自我暗示催眠来获得超能力的那一类魔术,源流上可以追溯到神代狄俄尼索斯教的密仪,是一种相当古老的通灵术。行使魔术时,肉体也会相应改变。遗憾的是,这对他的病弱体质没有什么改善的效果,影响的主要是脑神经回路方面的。”

韦伯·维尔维特——此时是作为一名魔术师的口气回答道。


***


——那时候正是傍晚,夕阳的红光爬上古老教室的窗棱,弥漫在长长的走廊里,将一切染成通红。一直到同学都走光,年轻的老师最后一个从教室里走出来锁门时,少年仍然伫立在走廊上。

“怎么了马雷,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老师的态度一如既往,在平和中蕴含着体贴,察觉到少年的心意。于是少年回答说,自己是来向老师道别的。

“是吗,让你从时钟塔退学啊。”

“老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学习魔术的呢?”少年不禁问道。

在进入教室的时候就听过一些传言了。第四次圣杯战争的生还者,没有家世背景也缺乏能力的三流魔术师。原本是怀着自暴自弃的心情才来的,根本不指望从这样的魔术师那里得到什么像样的教导。然而正是这位老师,使自己改变了。

“我也曾经想过,为什么我非得是魔术师的孩子不可呢。被叫学习魔术就只能学习魔术,被叫不学了就只能不学了。有时候感觉我对于我家来说,就像一件旧家具,留着没什么意思,丢了又觉得浪费,所以姑且扔进仓库里。……为什么知道了世界那么广袤,而我只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呢。”

随后,带着些许羞赧和自豪,少年补充道。 

“不过和老师相遇,让我察觉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我果然不愧是魔术师的孩子,我喜欢魔术。在老师的引导下,第一次发现了自己居然也有天赋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喜悦我一生也不会忘记。虽然只能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可如果不是活在这里,我就永远不可能知晓魔术了。只要想到这个,我就对自己的诞生不再有悔恨了。我想作为一个魔术师活着,到死去也是作为一个魔术师死去。就算离开学校,被叫不要再学习魔术,我也不会放弃。我也永远不会忘记老师。——嗯,我就想对您说这些。”

说完这些话以后,在接下来不到二十四小时里,马雷·马兰就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在授课结束、和教师韦伯·维尔维特进行短暂谈话后,马雷离开时钟塔回到位于伦敦的本家。当晚和父母以及五位兄长一起进行了家族用餐,并回到自己的卧室里睡下。

第二天,他按照家庭的礼仪在规定的时间起床,在起居室里和家庭成员一起用餐后回到了自己房间,并且再也没有出来过。当女仆终于察觉到房间里安静得过分并找人来强行打开门,在卧室里发现马雷尸体时,已是当天夜里的事情了。

梅尔文看到这里就移开了视线。后面的记录还有很多,不过,他已经没有兴趣再看下去了。


***


“不可能是他杀了。法政科的调查且不说,杀死这种毫无价值的魔术师又有什么意义呢。”

“被胁迫的自杀,也和他杀没有区别。就算不是亲自下手,通过暗示杀人难道就不是杀人了吗。”韦伯摇了摇头,“所以我才一直在想,是谁,杀死了他呢。”

“这个嘛,我已经有答案了,嗯!韦伯君也公布答案吧。”

纯白的青年用刚刚解开一道数学谜题一般得意的表情注视着韦伯。在他催促的目光下,韦伯公开了自己的推测。

“虽然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想,不过……马雷可能,从一开始就被他的家族当成了祭品。从神代延续至今的通灵仪式通常伴随着献祭的步骤,这一类仪式尽管在希腊时代被分离掉血腥的部分,用羔羊或公牛代替了活人,不过在其他秘传的分支中则保留了用活人献祭。在远东类似的仪式中,将活祭称作生贽。” 

一边解说着,他又点着了一支香烟,将辛辣的烟雾吸入肺中,再缓缓吐出。

“而且,越是精密的魔术,对作为祭品的个体就越是挑剔。也许马雷的家庭从一开始让他学习魔术,就是为了使他的肉体成为理想的祭品。而马雷本人,多半也是在默许了这些的前提下学习魔术的。这一切应该在很久以前就被决定好了吧。”

魔术师的身体是贵重的材料。就算是一介平凡、病弱、死不足惜之身——不,正因为是病弱而平凡的、死不足惜的身体,为家族献身的价值也算是为他的人生赋予了意义。少年应该从小就接受了这样的教育吧。

“不过他进入了埃尔梅罗教室。原本肉体的调整速度因此而加快了,是他的家人没有料到的。马雷因此被下了放弃魔术的命令,好让肉体的参数固定到成为活祭的那一天。然而对他来说,无论是放弃魔术,还是乖乖成为活祭,他都再也做不到。”

烟雾弥漫的房间里,回响着长发青年疲倦的、低低的声音。

“因为他想要想作为一个魔术师活着,作为一个魔术师死去。”

想要成为魔术师的愿望、被灌输成为家族祭品的思想,少年的身心被这两种截然相反的价值观撕裂。柔弱的他既无法离家出走靠自己活下去,也做不到将家人卷入自爆之中。因此,他所能做的事情,不过是以在自己的卧室里,不惊动任何人地静悄悄死去,以自己生命毫无价值消失的作为对家庭的最后反抗。


“……马雷,还差三个学分就能从埃尔梅罗教室毕业了。为什么他就不能在毕业之后再自杀呢。这样就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跟我说的话,也不是不能通融一下。难道不是应该跟我商量这件事才对吗……”

带着轻微的痛苦,韦伯摇头抱怨着。埃尔梅罗教室的方针是学生一旦毕业自立门户就和老师没有关系了,这一点梅尔文也有所耳闻。不过反过来,只要还是教室的学生,就能够得到老师不吝的关爱这一点,他的朋友似乎还毫无自觉。

“唔,所以对他来说,以埃尔梅罗教室学生的身份死去应该很重要吧。这样一来,比起毫无意义的死,至少他在谁的心中留下了一席之地——也就是我的挚友、他的恩师、牺牲自己的人生也要继承埃尔梅罗教室的你。”

梅尔文用清爽的声音开口道。

“——因此如果一定要在他的死里找到谁来负责的话,那么可以说,是这个魔术世界,是他的家庭,是残酷的命运,是无力反抗的马雷本人。又或者,以韦伯君本人的看法……也可以这么说吧。杀死了他的人,正是使他脱胎换骨、真心喜欢上魔术的你哟。” 

他拿起韦伯刚刚放回桌上的香烟,吸了一口。灼热的浪潮冲击着调律师柔弱的喉咙,使他立刻咳嗽起来。韦伯垂下手,用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看着梅尔文由咳嗽转为吐血的前兆,然后掏出手帕来把接下来那一套程序做完。


***


“刚才的推理,你应该也确认过了吧。”

“唔。在这之前以悼念学生的名义去马雷家拜访了一趟。简直是明确到令人憎恶——光是看到他家房屋的外立面就能推测出马雷的房间和核心魔术工房的位置了。接下来是关于术式构成和仪式时间的猜想了——多半在魔术刻印移交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继承魔术刻印,而作为增强魔力的代价,马雷就会在术式中被牺牲吧。半年、或者一年后。如果不是因为遇到我,至少他还能多活一阵子。”

“唉。不过以他家的立场来看,你才是那个外来搅局的人吧。魔术刻印的移交毕竟是大事,筹划了那么多年精心培育的祭品,就因为你这个相识了半年的老师而轻易叛变了什么的,简直该对你恨得咬牙切齿才对。……嗯,你难道没有被找麻烦吗?”

“那多半是因为,现在的埃尔梅罗教室,有你做靠山吧。”

长发的青年摇了摇头,在烟雾缭绕中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是很合你口味的话题吧……抱歉。我是不是太容易伤感了。”

“没事,这一点恰好是我喜欢你的地方哟。”

梅尔文朝他挤了挤眼睛,用甜腻暧昧的声音回答道。对他来说,这种程度的悲剧多半连被定义为悲剧的资格都没有吧。而韦伯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件了。每一次经历,都让他感到自己的心因此而变得更硬了一点。至多在讲述的时候,他会觉得已经结痂的部分又被撕破,微微流出血来。


 “对了,刚才来的路上,看见有只小鸟倒在路旁了,翅膀受伤了飞不了,放着不管的话很快会被烤成鸟干了吧。仔细一看居然是只云雀,在伦敦已经很少能见到云雀了吧?于是我就稍微治疗了一下,让它飞走了。这会儿会不会已经飞到威尔士了呢?”

梅尔文突然说起了不搭调的话题。看样子已经完全将刚才的话题抛在脑后了。韦伯很清楚这名友人的秉性。 

——灿烂的笑容配上纯白的发丝,或许在某些人看来会联想到妖精吧。不过比起妖精,其本性倒更接近恶魔。恶魔梅菲斯特在面对他所钟情的人类浮士德时,或许也曾像这样,可爱地微微撅起缺乏血色的嘴唇。

“哼,把我比作小鸟吗。确实如你说的一样,没有你做后盾,教室应该立刻就会被人夺走吧。我也是有自觉的。”

韦伯的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容。

“不过,没办法,现在请让我继续依赖你一阵子。我也明白自己有多不要脸,但是我既软弱、又没有能力,现在光是想着自己的事情就够呛了……”

“停、停。我的挚友怎么突然哀怨起来了?虽然你要是喜欢这么自虐,我也不介意好好欣赏一番。”

“——埃尔梅罗教室的事,真的没有给你惹来更多麻烦吗。”

韦伯的表情忧愁而沉重,却使梅尔文露出了迄今为止最心满意足的灿烂笑容。

“没哦?——毕竟你也好我也好,现在都只不过是个死不足惜的魔术师,要入那些大人物的法眼都还差些火候。不过将来的事情可不保证。”


——无论背靠什么样的家族,坐拥何等的财富、权力,一旦做错了选择,走错一步,转眼之间便搭进自己的人生。在时钟塔,像马雷一样怀抱执念而凄惨地迎来末路的魔术师比比皆是。而梅尔文尽管有贵族分家的家世作后盾,可一旦有什么万一,多半也会被家族毫不犹豫地抛弃吧。

至多只能达到祭位的魔术师,留着没有益处,死了也没有损失。没有特别值得被保护得理由,也没有特别值得被杀死的理由。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才能轻快地说出“自己只是个死不足惜的魔术师”。

不过,万一哪天埃尔梅罗教室引发更大的骚动,吸引了大人物的眼光,他们应该也会不吝将死不足惜的魔术师斩草除根吧。从这层意义上考虑,埃尔梅罗教室对于梅尔文来说也像是一枚不定时炸弹。这一点,两人自然也很清楚。


“那么你答应我。……将来,如果有一天,有人要你在家族和我之间做出选择来的话。请你千万不要犯傻。” 

由外来者的韦伯向时钟塔住人的梅尔文提出这番忠告,应该显得很滑稽吧。对他来说,如何在阴谋和毒药交织的舞曲翩然起舞是必须的生存技巧,否则也不可能以病弱之躯在家族中立于一席之地活到现在。

 “好嘞我答应你。毕竟我也不能违抗妈咪的命令,如果被命令卖掉你的话那也只能照做了。”

梅尔文满口答应道。——这个披着美丽外衣的纯白的恶魔,有时候却显得像一只得意洋洋、天真无邪的柔弱小鸟。也或许是只在韦伯·维尔维特的眼中才能看见的样子。

“不过,到那时候,就算要赌上自己的脑袋,我也一定帮你争取一个最高的售价。所以请你放心吧。比起这种事,我倒更担心咱俩的世界旅行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呢?”

“也是呢。……喂。我什么时候和你约定过那种事了?”


 ——他说的话,全部都是假的。根本就不能对他放心。


他并非不懂得利益权衡和权宜之计,他当然也清楚自己的生存无忧全仰赖家族。尽管如此,如果要在家族和韦伯之间选择,梅尔文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吧。而届时人们也只会嘲笑说他是一个追求愉悦的蠢货,为了区区一名外来者而搭进了自己的一切。

他那显得轻描淡写、却毫不迷惘的、浓稠的情感,在这个没人性的魔术师身上突出得太过失衡了,甚至令韦伯有时候感到心惊胆战。

因为魔术师所生存的世界,正是时常不得不做出残酷选择的、狭小的鸟笼。两人在最初选择立足于这个狭小的世界时就已经很清楚了。

“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弱点。”

斜睨着梅尔文的灰绿色眼睛中闪烁的光芒,以及微微泛红的脸颊显示出了长发魔术师的真心。对于这句话,梅尔文先是呆住了。随即他喜悦地大笑起来,凑过去环绕住友人的肩膀,亲昵地几乎黏在他身上。



END


二十二岁的韦伯和梅尔文。居然写了不是yaoi的套路故事,不是yaoi的同人还算什么同人呢,我一边盘桓着这些愚蠢的内容一边脑补着两位大辅的声音敲打键盘……请读者给点意见。无所谓啦。随便啦。

这两天跟同好交流真的好快乐……满脑子想着梅亲的事情,梅尔文亲……他真的……是三田老师钦点的理想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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